异体同心

Part.某一次相遇

为生命的诞生感到欣喜吧。

毒已经深入脊髓,再生的肌肉与骨血不过是在延长痛苦的折磨。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腐烂,仅靠着残存的组织连接来保全身体的完整,在泥土上留下深色的划痕。

为命运的不公感到愤怒吧。

“明明……只差一点……”

为泯灭的仇恨感到悲哀吧。

视野被扩散的黑斑占据,刺骨的疼痛逼得他呛出所剩无几的血液。颓然倒地,尘土飞扬,他已经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“谁……来……都好……”

“……谁来……杀了我……”

……

——为解脱的降临,感到快乐吧。

 

Part.某一日清晨

菲德尔缓缓睁开眼,他又做了那个梦。往日阴影如同附骨之疽,藏在自己的丰羽之中,无论他如何振翅试图摆脱,等到松懈的时候,又会从阴影中探头出来反咬自己一口。

就像他的梦。

楼下的响动和微光一并从门缝溜进来,劝诱着羽族起床。简单的洗漱过后,菲德尔站在楼梯口,他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走进了餐厅。

“哟,起得很早嘛!”

翼狼无视了梦魇的招呼,他刚拉开椅子,梵妮已经匆匆拿过盘子放到他的面前,等着冒着热气的食物一份又一份地夹到菲德尔盘中,她才回到特里克身边。

“睡得如何?”

目光再次回到手中的报纸,特里克继续问道,“看不出来,你还挺怀旧的。”

“……不要窥探我的梦境。”

“哈哈,不好意思~我也不是有意为之的。”特里克耸了耸肩,转而又拉起了别的话题:“要不要来猜谜?”

“什么?”拨弄着香肠和煎蛋,菲德尔并没有多大兴致。

“为什么鲨鱼做不了头部护理?”

翼狼狐疑地抬起头,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特里克一眼,而梵妮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认真思考了起来,没过多久,她语气坚决地给出了答案:“因为鲨鱼……没有头发。”

“漂亮!唉……不是我说啊老菲,我觉得梵妮已经比你更能理解‘幽默’这个词了。不过这位小姐也是,记得保持礼节!没有头发的话还是要客气一点……”

全然无视了挤眉弄眼的灰狼,羽族只是嚼着早饭,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鲨鱼在美容院里手足无措的样子……

“你是不是在想鲨鱼?”

“……不要试探我。”

“哎,你不要老绷着个脸嘛,我的朋友。”特里克咧嘴,“整天都是一个表情很容易抽筋的,多聊聊天比较好哦?”

“不需要你来管我的事情。”羽族毫不留情地拒绝道,“祸从口出这个道理…”

“不,不需要。”梦魇打断了翼狼的话,“祸难没那么有耐心。”

“轰!!”

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天花板的坍塌,特里克从容不迫地拿过茶杯,侧身躲开了坠落的砖块与木料。菲德尔本能地躲到了桌子下面,“噼啪”的坠落之声也终结在一声沉闷的声响后,从声音来判断,袭击者应该只有一个人,他的刀还在二楼,现在也……

“妈的,真是让老子好找!”

挥去飘散的尘土,戈尔趾高气扬地踩在桌子上,他看着还在喝茶的灰狼,举着镰刀对准了特里克:“喂!你是这里的主人?”

“正是在下。”特里克举了举杯子,“有何贵干?”

“少在这里叽叽歪歪,你知道那头长着翅膀的狼在哪里吧!”

“岂止是知道。”灰狼笑道,“他现在就在你踩着的桌子下面。”

“你这家…!”

紫色的镰光比声音更快一步从耳畔掠过,菲尔德堪堪向后躲闪过去,寒凉的刀面依旧不可避免地擦过了他的羽翼。“多谢啦!这下方便多了!”木桌斜塌断裂,暴露出遮掩的人,轻蔑地看着双手撑地的白狼,戈尔轻快地转着手里的镰刀,猛地向下挥去,“这次委托比我预想的还要……!”

“啊,稍等一下。”

眨眼的工夫,灰狼正站在戈尔和菲德尔之间,脸上依旧挂着不冷不热的笑容。

“什么时…!”镰刃卡在灰狼的指缝之间,错愕并没有在戈尔心头停留多久,“不想死就滚开!”他吼道,“别妨碍老子赚赏金!”

“哎呀,年轻人别这么性急嘛。”特里克耸了耸肩,“听我把话说完如何?”

“妈的……老子说了滚开!”

身上的纹路散出紫色的光芒,戈尔猛地压下手里的镰刀,锐利的刀刃没有移动分毫,镰杆却在压力之下向下弯曲,“我倒是不介意你来找菲德尔麻烦。”灰狼瞥了一眼身后的羽族,“不过嘛,再怎么说也不该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来打扰吧?”他笑道,“而且今天这套餐具我难得很喜欢诶,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赔偿?”

“关老子屁事!?”听着特里克莫名其妙的诘问,戈尔咆哮道,他本想着后跳拉开距离,而镰刀却像是镶在了特里克手中一样纹丝不动。

“给老子放开!!”

暗色的坚甲迅速在黑狼的脚爪上生成,他抬腿踹向特里克的小腹,清脆的碰撞声接踵而至。

“什么时候……!”

菲德尔斜举着长刃挡住戈尔的攻击,光洁的刀面映出他冷酷的表情,特里克适时地松开手拿过一旁的杯子,黑狼连忙向后跳开拉长距离,他恼火地啐了一口,警惕地看着白狼收刀入鞘。

“比我想得要慢嘛。”灰狼笑道,“灰尘缠住羽毛了吗?我的朋友?”

“少说两句。”菲德尔冷眼盯着戈尔,“我还以为你的事务所没有那么容易‘揽客’。”

“拜托,我好歹也是心理医生啊,总不能要求我的所有患者都能进行空间折跃吧?”特里克无辜地说道,“而且我……”

“喂!你们聊够了没有!”

被晾在一边的戈尔恼火地叫嚷道,“该死的!敢坏老子好事!老子要把这里全拆了!”他举着镰刀抡了一圈,“等我砍下你们的…”

“不要……破坏这里。”

“呃!?”

冰冷的阻挠吓了戈尔一跳,他连忙退到一边,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脸色苍白的少女。“你、你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!”黑狼防备地举起镰刀,打量着打扮绮丽的少女,心头洋溢的不安感很快混入了一丝诡异的占有感。

三人在混乱的餐厅内各据一方,戈尔警惕地盯着另一侧的三人,不断在心里盘算着制敌策略:眼下首要的目标是菲德尔,委托内容倒是不论生死;身边的灰狼也有几分眼熟,似乎是个有着怪力的家伙。这么说,眼下最好制服的就是……

“喂,你们要是不想让这女的受伤,就别轻举妄动!”

挥舞着镰刀踩着餐桌跳到少女身边,戈尔的镰刀已经横到了她的脖颈处,“长毛的狼,你要是不想她的脑袋就这么滚到你身边,最好现在就……”

“扑哧。”

嚣张的威胁被喷笑声打断,几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特里克身上,“抱歉抱歉……你继续,你继续。”强忍着笑意,特里克摆了摆手,“或者我来说?最好现在就跪在他的面前!”他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,随后又假模假样地模仿起戈尔的声音。

“……”

黑狼慢慢眯起眼睛,他收紧镰刀,锋利的弯刃很快卡上了少女光滑的脖颈,“老子不介意现在就这么做。”

“啊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我没有想要挑衅你的意思。 ”似乎是被戈尔的气势所威慑,特里克连忙解释道,“虽然我是不推崇这种作战策略,毕竟要挟往往是一种对自身不自信的表…”

“你想说老子干不过你们!?”

看着气急败坏的戈尔,菲德尔叹了口气,他甚至有些可怜起这个莽撞的青年,“一比一敢不敢!你们过来和老子决斗!”他瞪着灰狼威胁道,手中的镰刀却并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,“你看看老子不把你切碎!”

“哈哈,看起来你的兴致还蛮高的。”特里克笑起来,“一对一我是自然支持的。不如现在就从你身边的那位女士开始,如何?”

“啊?”

“梵妮,掀开星夜的面纱吧

会死。

戈尔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烙印在本能里的求生意识先一步迫使他的身体做出了行动,等他正式回过神的时候,自己已经跳回了先前的位置。气喘吁吁伴随着额边冷汗,黑狼难以置信地看向少女,先前的不安荡然无存,占有感已然攫住了他的思绪。

“遵从……您的指令。”

梵妮谦逊地提裙欠身,黑色的肢体很快从她的衣摆下面冒出来。少女转过身,她从容……不,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。

“该、该死!”

难以克制的牵引力再一次把戈尔拉向了梵妮,他慌乱地举起镰刀,毫无章法地砍向对方,黑色的手指并没有像它表面那样温吞,枝杈纵横之间迅速保护在主人身前,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“坐着看一会儿?”拉过两把椅子,特里克邀请道,“不过也许一时半会儿就结束了。”

“……你催眠他了?”

“没办法,总得给你争取点时间嘛。”灰狼拿过茶壶,“要不要再泡壶新的?凉下来的茶总归没有什么味道。”

比起旁边看热闹的愉快茶话会,戈尔这边的情况并不容乐观:身体与思维相悖,步伐与行动互斥,占据主导的进攻很快发生了逆转,此时此刻,他正忙着招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手臂。梵妮只是站在原地,殷红空洞的双眸倒映着戈尔咬牙切齿的脸色,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他对自己产生威胁与否。

“混蛋!!别小看老子!!”

羞辱、恼怒混着恐惧流淌进戈尔的血液,深紫色的硬甲迅速覆盖住他的身躯,他一个后跃跳上墙壁,迅速地弹射而出,留下淡色的残影。

“呜哦,我们这位客人来头不小呢。”特里克饶有兴致地说道,“看起来还是个混血儿啊。”

“不要把你的消息共享给我。”

“哎呀,增加点观感体验不好吗?”特里克撇了撇嘴,“老菲啊,何必这么抗拒别人的好意呢?”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胶着的战局:“不过这边也快结束了。”

灵活地在触手之间躲闪,戈尔压低了身子踩上其中一根迅速奔跑,举过镰刀挡住袭来的肢体,摩擦中迸出璀璨的火花。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狼,梵妮依旧没有行动,激烈交锋产生的气流穿过她的发梢,显露出她苍白的双颊。

“得手了!!”

兴奋与得意划过心头,戈尔卯足了劲儿,握着镰刀猛地砍向少女。镰刃如同一弯弦月,轻盈地卷上少女的脖颈,再不能移动分毫。

“什、什么……!”

无论戈尔怎么用力,手中的镰刀依旧动弹不得,比刚才被灰狼夹住还要坚硬。不仅如此,他的身体也卡在半空中,眼神中难得闪过几丝慌乱,他的目光下移,黑色的触手不知何时延伸出诸多分杈,牢牢地抵上了他的铠甲。

“咔嚓。”

细碎的声响如雷贯耳,戈尔才刚刚抬起头,浑身的坚甲瞬间破碎,转而在空中化为齑粉消散。脱力感席卷全身,黑色的枝杈很快刺进了戈尔的皮肤,他的挣扎也被堵在了喉咙之中,黑狼握着的镰刀坠落在地,他从未如此感受过死亡的恐惧。

“可以了梵妮,不要乱下杀手。”特里克缓缓抿了一口茶,“他对我们还有用的。”

“如您……所愿。”

触手瞬间消失不见,戈尔也应声坠地,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,又恐惧地瞥了一眼梵妮,“虽然说我确实也想和你交手,但是你连我们的女管家都没有打过……”特里克的语气不无惋惜,听到声音的黑狼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正蹲在自己身边,伸手拨弄着镰刀。

“别、别突然…!”

“我说,既然都干赏金猎人这一行了,规矩应该不用我多说吧?”

“……”

抱怨噎在喉咙中,戈尔自然明白特里克的意思:完成任务,或者死。只是听特里克的口气,眼下的境况似乎还有些挽回的余地,如果他们想从这里得到什么信息的话……

“……你想知道委托人是谁?”

“哈哈,我确实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。”灰狼眯眼笑道,“要是那些患者也能跟你一样清楚了解自己的病情就好了。”

“那样您……就要失业了。”

“唉,谢谢你梵妮,但有时候我果然还是希望接茬的是另一个冰山帅哥。”

菲德尔叹了口气,他阴着脸走过来看着坐起来的戈尔,“虽然说这家伙的据点没有那么难找,但也没有轻松到让人从天而降。”他冷声道,“魔族的委托?”

“你这不是已经猜到了吗?”戈尔撇了撇嘴,“哈,看着你眉清目秀的,结仇的倒是一群…”

不等戈尔说完话,武士刀已经插在了黑狼两腿之间,“别说没用的,把你的老板供出来,你也许还不会死得那么不堪。”

一黑一白两只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,梵妮则在一旁好奇地观察者二人的表情,“好啦好啦,别在这里拌嘴啦。”又一次打起圆场,特里克向前一步站在二人之间,“我想,戈尔绝对不会是唯一一个受到委托的人。既然这里已经被发现了,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是上策……”他话音一转,“不如就趁这次机会出去旅个游如何?”

“哈?”戈尔的目光夹带着不解,“喂,你疯了吗?你的朋友可是在被追杀啊!还有闲心悠哉悠哉地闲逛?”

“朋友吗……”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,特里克并没有直接回答戈尔,“梵妮,你想待在家里还是一起出去呢?”

少女眼中难得掠过一层光,她低下头,似乎在认真思考着对方的提案,“梵妮……想去。”末了,她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
“很好!那么旅行团就此成立咯!”兴致高昂地打了个响指,几个行李箱立刻出现在他周围,欢叫着的小羊浮现在灰狼身边,似乎也很赞同他的决定,“嘛,正好借着这次机会,也是该把这里重新翻修翻修了。”

 

Part.某一趟旅行

“各位乘客您好,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的是欧菲斯——目的地是欧菲斯的旅客请注意——”

摇着手里的铃铛,乘务员语气无力地叫着,“请各位检查好自己的物品,其他继续搭乘的客人请出示车票——本次列车将会在欧菲斯停留十五分钟,之后将进行星间折跃——”他接过客人的车票,又询问着对方是否需要酒水饮料,“以及,欧菲斯站盛产法术媒介和施法道具,游玩购物的同时请务必注意发车时间。出行平安。”

走完流程,乘务员也走到了最后一节车厢,除了角落里的四人,车厢内再也没有其他乘客。“您好,麻烦出示一下车票。”盘算着一会儿检完票去哪儿摸鱼不容易被车长发现,乘务员招呼着,却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。

“呃……不好意思,麻烦您出示一下车票?”疑惑地抬起头,乘务员看着沉默不语的四人:一边二人穿着斗篷遮住身形,对侧的灰狼身着礼服、戴着有些滑稽而花哨的圆筒高帽,他身边的少女正好奇地看着窗外,而听到乘务员第二次的询问后,这才慢慢转过身。

看着少女毫无生机的眼神,乘务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,似乎是理解了对方的意图,梵妮轻轻拉了拉特里克的袖子,灰狼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个颤,“到站了?”他夸张地打了个哈欠,又望向窗外,“嗯?我们这不是才到巴丰特吗?”

“呃,不好意思打扰您,但是本站是欧菲斯。”尴尬地拉了拉衣领,乘务员解释道,“以及请您出示一下车票,谢谢。”

“车票?”特里克疑惑地歪过头,随后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,“确实!你不说我都忘了……”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弯腰,弹下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。

车票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?

乘务员愣在原地,突如其来的恍惚让他不由得扶住额头,零星的片段接连从脑海中闪过,他似乎确实看过这四个人的车票来着?

“您还好吗?”

“不、不好意思……”听着对方关切的问候,乘务员连忙摆了摆手,“打扰到诸位了,祝你们旅途愉快。”

听着车厢门一开一合,戈尔难以置信地望向后面,“我靠,这也太方便了吧!”他不由得感叹道,“有这能力不是什么票都能逃了!”

“哈哈,毕竟情况实在特殊,总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拿票吧?”

“不过你干嘛不像在车站那样直接搞定安检人员啊?还在那里费劲儿和他客套,有什么必要吗?”

“当然,车站人多口杂,检测也没有那么精细。这趟列车对魔力波动尤为敏感,要是用魔法的话很难不触发警报。”摘下帽子拉过领结,灰狼的衣服很快恢复成了常服,“靠道具和声音来暗示的话自然要稳妥得多。”

“那去贵宾车厢不是……”

“本来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,一个亡族末裔,一个失格猎人。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乐观。”菲德尔皱了皱眉头,“冥顽不灵。”

两只狼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自己的武器,而后又恼火地各自啧声,“我说,你接下来是准备去哪儿?”菲德尔转开了话题,“你不是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吗?”

…………

“先说啊,我不知道我的老板是谁。”

时间退回到事务所,戈尔一本正经地说道,“我只是被指派了要来取这家伙的人头,看赏金够多也没想那么多了。”

“让你送命你也去?”菲德尔挑了挑眉毛,“现在赏金猎人这一行倒是轻松……”

“哎呀,小事小事,这可比推断病人出了什么问题要轻松多了。”特里克抢在戈尔之前开口,“走吧,我们去车站~”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,几只小羊跟着浮现在他身边,拱着行李箱出了门。

…………

“喂,你不会真的打算出来玩儿的吧?”戈尔狐疑地看了一眼特里克,又看向一边的梵妮,“如果真这样还不如去贵宾车…”

“送死的话,请便。”

“你他妈的…!”

“哎呀,难得见菲德尔说这么多话。”特里克故作惆怅道,“平时几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讲的,结果来了个新人就拉开话匣子了。唉,怪不得医生都有个貌美的护士来做助手……”

“少闲话。”白狼的眼神很快又刺进了灰狼,“你想好去哪儿了吗?”

“当然当然,既然对方不想露面,我们就得‘请’他出来。再考虑到我们现在的配置比较特殊……”

“我们得去个情报密集、人员闲杂,即便暴露了也好轻松脱身的地方,同时最好也可以消遣消遣……”灰狼故意拉长了声音,“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有很多,不过我倒是有个很中意的地方。”

随着一阵颤动,列车再一次行驶起来,欢喧的小镇很快被抛在众人身后。几抹阴影从窗外投射进来,照应着特里克身上,只显现出他幽蓝色的双瞳。

 

欢迎来到福尔图娜拍卖行

 

梵妮抬头看着堪称奢华的招牌,赤橙二色的灯光交替闪烁,点缀在四周的蜘蛛图案镶金嵌玉,无时无刻不在宣扬其豪横。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某些奇妙的片段,也在少女的眸中投下一抔湖蓝色的光。各色轿车停了又走,接待的侍者神色匆匆地接过行李,又满脸堆笑地带着客人进到会场内。

“为、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!?”

戈尔显然不理解特里克来此的目的,他慌张地探过头,又猛地拉下兜帽,黑狼已经看见了不少曾经委托他来满足自己猎奇欲望的金主。“妈的,我好歹还是想在赏金猎人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的!!”他恼火道,已然认定这次的旅途不过是被诓骗过来的死局。

“你这个混……!”

语气越发激动,黑狼才刚抬起手,余光猛地瞥见拍卖行不远处的电子滚动屏。

花花绿绿的投放广告和宣传一一闪过,接踵而至的就是清晰的悬赏令,照片与金额并驾齐驱,戈尔怔怔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白狼,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菲德尔,下面跟着的数字足以抵得上他一年来的赏金,而且还在不断变动上涨。

“呜哦,委托时间居然是三个小时前啊……”特里克感叹道,“怪不得在车站那么顺利,那个时候悬赏令还没发布啊。”

“他、你……”

戈尔一时语塞,他现在彻底无法理解特里克的意图。屏幕还在继续闪烁,白狼的头像很快消失,熟悉的黑狼照片跟着跃然在屏幕上。“价格低了不少呢……”特里克不无遗憾地耸了耸肩,“老菲啊,你还是要多让…”

“你疯了!?”

打断了二人的对话,黑狼一把揪住了灰狼的衣领,“你到底要干什么!?”

“怎么了?”特里克疑惑道,“你想去别的地方吗?”

“来这里不是纯纯送死吗!?”黑狼龇牙咧嘴地叫道,“我也就算了,他不是你的朋友吗!!你带着他来…”

“不要……对主人动粗。”

少女冰冷的声音刺激得黑狼本能地收回手,他紧张地看着梵妮,又恼火地叹了口气,眼下似乎要是特里克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,不论如何他接下来都要跑路。

“啊,这么说……戈尔你完全不了解菲德尔是吧?”似乎意识到了戈尔的困惑,特里克的解释姗姗来迟,“哈哈,我还以为老练一点的猎人都是有备而来的呢。”

“你……!”

“菲德尔呢,这个家伙比较特别。”拉过一边不为所动的白狼,灰狼贴在他身后牵起他的手,“虽然你的金主说不论死活……但他活着的价值可是远远要大于一具冰冷尸骸的。”

“虽然说这里是个拍卖行,但是这里也在做赌场之类的业务。换句话说,这里要么非富即贵,要么便是穷途末路的人,如果他们能抓到这么高级的‘目标’……”

“他们必然知道献给谁最能获利。”

“比起去酒吧交换情报反而被出卖之类的,亲力亲为不是更方便吗?”特里克笑道,“走吧走吧,马上就要开始拍卖了。”

喉头滚动,戈尔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,特里克歪曲的理论自然没能说服他,但也意外地勾起了他内心的一抹刺激。几只小羊又一次拱着行李推到灰狼身边,像是在责怪他的拖沓,特里克一边笑着一边招呼着梵妮跟上,白狼瞥了一眼滚动屏,同样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。

“……”

把兜帽往下又拽了几分,黑狼追上三人,电子屏上很快又一次闪动起来,斑斓的雪花遮盖住了照片的眼睛,斑驳的色块歪曲了图像,唯一能够辨识的就是那蓝红相间的鲜艳毛发,以及下面跟着的天文数字。

拍卖行的安检比车站的还要严格,精妙的仪器轮番从四人身上扫过,只是发出了代表安全的“嘀嘀”声。灰狼没有做过多的解释,“一些障眼法而已。”灰狼暧昧地解释道,随后又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假面。

“这个可比我的雕虫小技好用多了。”特里克说道,“距离下一次拍开场还早,你们要不要先随便逛逛?”

 

Part.某一盘赌局

如特里克所言,拍卖行的下一层就是赌场。喧闹与碰撞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涌到白狼身前,距离赌场入口还有一小段通道,菲德尔看着不远处透着光亮而富丽堂皇的入口,不由自主地握上了腰间的武士刀。

“哈哈哈哈!!同花顺!这下老子翻盘了!!”

“妈的!往下掉啊!他妈的什么破机器!!”

“请各位尽快下注吧!还有十秒就会判定转珠!”

“您好~请问是否需要今晚的酒水推荐?”

“这是您的手牌和赌资,要取回武器的话请凭借这个哦~”

谢过热情的前台,菲德尔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,从老虎机到轮盘赌,各式各样的机器和设施前簇拥着或喜或忧的人。除开遮掩住自己翅膀的斗篷,拍卖行分发的假面似乎也不只是简单的装饰,摘下兜帽,白狼穿梭在人群之间也没有引起任何目光。

白狼摇了摇尾巴,他最终停在了某个扑克牌庄座前。这里相比其他地方可以用“冷清”二字来形容,而坐庄的黑发绵羊却依旧兴致勃勃地邀请着客人前来游玩。

“先生,来试试手如何?”

看着靠近的菲德尔,庄家娴熟地抽出一叠牌放到他面前,“不下注也没关系,毕竟这是为了新手……”

“我跟这位先生谈一谈。”

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,而对方也识趣地放下了牌,转而去招呼一边的转轮。白狼侧目,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鲨鱼兽人正握着一杯酒坐在自己旁边。

“韦斯·菲德尔,你应该知道自己可是身价不菲吧?”

手先一步探向空空如也的腰间,菲德尔咬了咬牙,随即又抓过眼前的牌,“明智的选择,韦斯先生。”鲨鱼举起杯子小酌,辛辣的味道让他难得皱起眉头,“敌明我暗……这种处境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别紧张,我也没有手眼通天到买通拍卖行的地步……”鲨鱼咧嘴道,掩盖着他双眼的淡色假面消去了他的表情,“我叫夏洛克,认识一下如何?”

全然无视对方伸过来的手,菲德尔的目光游弋,内心计划着脱身的路线。事务所短暂的悠闲时光并没有麻痹他的本性。白狼站起身,而鲨鱼的声音跟着响起。

“虽然说拍卖行名义上严禁客人在室内场所斗殴……”他收回手,玩味地摇着酒杯,“但是只要不在那些‘场所’就可以……你明白吗?”

菲尔德没有说话,他抓起纸牌,是皇家同花顺。

“庄家。”

“怎么了客人?需要开牌吗?”听着呼唤,庄家端着满满一筐筹码连忙走过来,“您要押大还是押小?”

白狼没有说话,他看了看颜色各异的圆牌,又看向一边的鲨鱼,“怎么,你要和我赌一把吗?”夏洛克倒是全然不在意地拿过手里的牌,“来吧,我赌你……”

“哗啦!!”

菲德尔猛地拉着桌上的木筐一拽,颤颤巍巍堆积起来的筹码轰然坍塌,很快横隔在两人之间滚落。异样声响如同骨牌倾倒,整个赌场在一瞬间陷入了沉寂之中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!?捡钱啊!!”

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,鼎沸的人声再次席卷而来,夏洛克还没反应过来状况,发疯的赌客已经簇拥过来挡在了他和菲德尔之间。

“混蛋!你他妈的!?”

拥挤的人群吞没了大白鲨的咆哮,他迁怒地看向刚才的庄家,对方却在他眼前缩小变化成一只小羊,在他伸手去抓的同时吐了吐舌头,转而变成了一缕烟气消失。白狼匆匆地避开争先恐后拥挤过去的赌客,拿着手牌抓过自己的武士刀,他又一次戴上兜帽,沉默地吞下那一口恼怒与大意。

  

Part.某一支舞蹈

“哈,像这样的夜晚可不多见。群星缄默,月色颔首,风似乎也在畏惧你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克制不住捕食的欲望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生存不只是靠食欲驱动,或许你还难以理解……不过就以这片湖蓝为契机,我先来教你跳一支舞如何?”

 

Part.某一场交易

戈尔抖了抖耳朵,地下传来的骚动让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。几名保安神色匆匆地交谈几句,而后一并离开了会场。“我说,菲德尔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吧?”看着黑色的小羊不知何时爬上特里克肩头,戈尔低声询问道,“他不是去了……”

“放心,老菲可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人。”举着透镜看着手里的册子,特里克无所谓地说道,“你不先看看一会儿要拍卖什么吗?”

“哈?我又没有闲钱买这种东西。”戈尔翻了个白眼,“再说要是回头交接的时候还暴露了,直接连东西带人一并栽了,这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。”

特里克只是笑了笑,他把册子递给梵妮,少女好奇地接过花花绿绿的纸页,很快也翻阅起来。灰狼起身靠在看台边缘,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会场,正看着白狼推门而入,似乎是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,菲德尔抬起头,正看着特里克和自己挥手。

“好了,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了。”重新坐回位置上,灰狼拿过一旁的柑橘剥起来,“哎呀,还是怀念以前湖边的味道啊。”

戈尔疑惑地看了眼特里克,又看着姗姗来迟的菲德尔,“喂,下面没出什么乱子吧?”他难得关心到。

白狼只是摇了摇头,随着会场的灯光渐渐黯淡,他死死盯着入口,直到看到那壮硕的身影一并游进会场之中。

“先生们!女士们!欢迎各位来到福尔图娜拍卖行!”

炽白的光束照在舞台布局的台面上,服饰张扬的主持人抓着话筒,高声热切地宣读着开场词,“承蒙各位一直以来的关照,拍卖行才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!因此,鄙行也在不断努力,力求找到大家最满意的、最期待的商品!”他说着又狡黠地眨了眨眼,“当然,货源之类的各位自不必担心!只要到了这里,一切都是合法的!!”

哄笑声之后,主持人俏皮地鞠躬欠身,“老规矩,拍下商品后各位还请耐心等待,拍卖结束后会一并交付到各位手中!事不宜迟!现在就开始拍卖我们的第一件商品吧!”他拍了拍手,第二束灯光应声亮起,“今天给各位准备的开胃菜,就是这片‘囚蓝色的湖泊’!”

穿着暴露的兔女郎缓缓推过一个被赤色绒布遮盖着的立方体,随着主持人用力一拽,一颗淡蓝色的球体正悬浮在玻璃箱中。

“还请各位不要小看这颗球,这里面可是实打实地封印着一片湖泊!虽然至今没人能解除周围的咒法,但是细微的渗透还是可以做到……”

“赌场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说起来,这里原先也不是拍卖行来着,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把这里铲平了……唉,真是可惜。”

“底价五百万!加价幅度是五十万!有哪位贵客愿意拍下吗!”

“哈哈,有时候看大家一起争抢一个物件还是蛮有意思的。”

“主人……也喜欢拍卖吗?”

“嗯?嗯……也不能这么说,只是单纯享受过程吧。”

“一个玻璃球有什么好抢的……八成又是什么噱头吧?”

“……咚!好!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!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第二件物品——‘罪眼’!这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历经千辛万苦收集过来的绝品!如果把这个植入到体内,可以极大程度强化身体素质!不论是力量、速度还是反应力都不在话下!不过嘛……被植入者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份‘礼物’,可就要看自己的造化咯~”

“魔物的残片……”

“哦?你很熟悉吗?”

“之前在做狩猎委托的时候遇到过,不过没有正面交锋。哈,那场战斗可是死了不少人,没想到还是给挖出来了。”

“产生共鸣了?”

“你怎么知…”

“哈哈,能在短时间内增强自己的体力和生成那样的铠甲,普通兽人可没有那种能力。虽然这么说有些刻薄,但你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团队支持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!我知道了!”戈尔恼火地打断了特里克,随即转身离开了座位,“我出去透透气!”他丢下这么一句拉开门,碰巧隔壁的人也一并走入廊内,身材精壮的蓝龙和黑狼擦肩而过,随即各朝各的方向走去。

“要不然我也去赌场看看好了……”

………

“好!让我们恭喜这位女士!!哈哈,居然为了一艘小船一掷千金!!想必小姐您也是个浪漫主义的天才!!”

欢快戏谑的解说与加价声此起彼伏,一锤定音的买卖和恭贺声层出不穷。大家的情绪显然已经被带到了顶端,“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!”连续敲了几下锤子,主持人鼓掌道,“哈哈,看到大家如此的热情!鄙行真是前所未有的荣幸!这样一来,是时候拿出来一点绝品来供大家消遣了!!”

会场在一瞬间陷入沉寂,随着两个工作人员推上一个比之前还要大的展示柜,眼尖的人已经看出来那是个笼子。

“我想,不管大家来自何处,自哪里来,都应该听过某个种族的故事……”语气故作神秘,主持人轻轻拉拽着遮盖的幕布,“骨血可祛百病,髓肉可延寿命,甚至只是简单的几根羽毛都可以静心凝神,乃至用于炼金……”

主持人的声音如同发条,随着吐字旋紧了来客们的呼吸与神经。“只不过一场围剿,将他们几乎赶尽杀绝,只不过天无绝人之路……”

特里克没有说话,他听得到后面的人刀鞘相碰的声响。

“本次拍卖会的最终展品——羽族末裔!!”

如主持人所言,大部分参会者正是为此而来,他们早就打听到了这次拍卖会的信息,不论怀抱着怎样的目的,羽族末裔都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。主持人猛地扯下遮盖的红幕,尚未成型的欢呼却很快变成了惊呼与窃窃私语——台上的铁笼中空无一物,里面甚至连生物被关押过的半点迹象都没有。

“喂!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!”

“逃跑了吗……在这种时候?”

“妈的……我就是为了这家伙才来的!”

窃窃私语很快变得嘈杂,不满和恼怒很快逼近主持人,而他却依然气定神闲,“哈哈,请各位稍安毋躁!”主持人拍了拍手,又一次抓过大家的目光,“纵使我们竭力寻找,到目前也只是捕捉到了他的蛛丝马迹。但是既然我们邀请各位来到此处,必然是不会让大家败兴而归!”他拉长了语气,随后又激昂地抬起手:“鄙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各位搜集这些奇珍异宝!羽族也不例外!就算他们的血脉断绝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幸存者,我们也定能将他拖到大家面前!为此,我们已经派出了数名精锐前去围剿追捕!在这次的展会结束前,一定会把他带到各位的面前!!”

掌声与口哨声很快盖过了质疑溢满了整个大厅,主持人打了个响指,侍者很快端着托盘鱼贯而入。觥筹交错,人影闪动,大家各自交谈着,和善的目光下潜藏着对羽族的执着和试探,直到玻璃破碎,众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,大白鲨正拿过第二杯鸡尾酒仰头灌入腹中。

“这位先生,您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主持人眯起眼睛,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……”

“夏洛克,您本次雇佣的赏金猎人。”大白鲨耸了耸肩,“我已经将您的目标带过来了,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结一下账?”

鲨鱼的话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,主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,“之前一直听说夏洛克先生办事效率卓绝,今天一见才感觉确有其实。不过只靠您这么说,我想很难有信…”

“在这儿。”

菲德尔错愕地看向特里克,灰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了一杯酒,他一脚踩在看台边,聚光灯也顺着声音一并聚焦在他身上。灰狼优雅地鞠了一躬,随后摘下了假面。

“啪嗒。”

面具落地,特里克打了个响指,白狼在瞬间被灯光笼罩,他身上的斗篷也迅速溶解消散,露出他的洁白毛发与蓬松羽翼。

“如何?我可是按照协议把这家伙带来了。”特里克撇了撇嘴,“该轮到你履行诺言了吧?”

接二连三的插曲让参会者们一头雾水,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,自己梦寐以求的“商品”正坐在高处的贵宾席。三人各据三角形的一点,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,明晃晃的灯光让人有些目眩,直到有些瘆人的笑声从主持人的方向传出。

“嘻嘻……哈哈哈!!”

与其称之为笑声,“主持人”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些物体在摩擦挤压,而后模仿着人类的声音发出快节奏的噪音,他的身体迅速膨胀,身上的毛发与皮肤尽数脱落,露出紫黑色的皮肤与角质,附肢划破了衣服从后背涌出,闪动的复眼倒映着特里克的样貌。

“可以,特里克。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信守承诺。”

“哎呀,你这么说可太过分了。”特里克无辜地摇了摇头,“虽然说我确实比较随便,但我好歹也给这里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啊,主持人先生。”他说道,又看向身后的菲德尔,“或者,该叫你‘列拉金’比较合适呢?”

菲德尔的行动比特里克预想的还要快,银白色的刀光媲美银练,昏暗的会场内只见一股细线从高处一跃而下,几次闪动突跃到列拉金面前,又猛地爆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溅出火花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魔族咧嘴笑道,“没想到你居然能一直活到现在。”

“拜你所赐!”

目眦欲裂,菲德尔咆吼道,他迅速抽出第二把刀狠狠撞在前一把上,共鸣的震动很快割开了对方坚硬的表皮。“你比之前更强壮了。”站在原地岿然不动,列拉金咧嘴笑道,“我听说愤怒向来可以滋养人去成长……只可惜之前那些家伙都死透了,唯独你活了下来……”

“闭嘴!!”

锋利的刀面微微倾斜,白狼绷直的肌肉猛地用力,身后的羽翼也一并振翅,随着一声闷响砍断了魔族的附肢。污浊的黏液从断面喷涌而出,菲德尔勉强侧身,武士刀却依旧向前,又一次被两只黑爪拦下。

虎口在激烈碰撞下传来钝痛,剩下的肢体一并朝身前扎去,惊叫与烟尘一并散去,菲德尔气喘吁吁地握着武士刀,翅膀上的伤口随着一阵抖动很快复原如初。

“哈哈,恢复力也比之前更强了。”列拉金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现在的你非常有资格当我的试验品啊,感到荣幸吧,可悲的孤种。”

“你…!”

“啊,稍等一下。”

灰色的身影横插在二人之间,长刃和附肢一并顿在空中,“我没有想要打搅二位的意思,但如果你现在能把报酬给我……”特里克搓了搓双手,又侧身露出身后的梵妮:“毕竟还有女孩子在场,我不太想让她过早看到这些血腥的场面。”

列拉金皱了皱眉,随后嫌恶地吐出一口气,身后的附肢调转了方向,拿过幕后的湖球抛了过去。

“滚出去,不要打扰我的游猎。”魔族冷声道,而他看向大白鲨先前的位置时,对方早已消失不见。

“自然自然!”抛了抛手里的球体,灰狼咧嘴,而后朝着大门走去。

“朝着中心愉快地进军吧~”

经过白狼身侧,灰狼嗫嚅道,他的声音缥缈如烟,像是根本不是对着菲德尔说话。

“好了,现在闲杂人等都已经走了……”

附肢尖锐的顶端在地上划出深痕,随着毒素的腐蚀冒出白烟,列拉金礼节性地伸出手,所有眼睛一并聚焦在白狼身上。

“我们可以开始了吧?”

 

Part.某一桩恩怨

谁值得信任?

“还活着吗?”

“……?”

菲德尔打了颤,他艰难地睁开眼睛,循着声音望向坐在一边的陌生灰狼。“呃!?”反射性地起身,后知后觉的疼痛拖慢了菲德尔的步伐,他还没来得及稳住重心,先一步摔倒在了地上。

“哎呀,别那么激动,伤患还是要好好休息的。”

“你、你是什么人!?”

“我?”特里克语气严肃地自我诘问,旋即笑了起来:“我是个心理医生来着。”

“心、心理医生……?”

“如假包换,只是今天在外散步碰巧遇到了垂死的路人,医者仁心,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?”

菲德尔依旧警惕地看着灰狼,他看着屋内的摆设,又瞥过窗外的环境。自己昏迷了多久?外面俨然不是先前的位置,他……

“这里不会有人追杀你。你的刀也在,要是感觉可以走了,一切随你。”

灰狼丢下这句话,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,上面依稀可见残留的血污,“哦对,忘了自我介绍了,我叫特里克·修普诺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
朋友?家人?一面之缘的路人?

“老菲啊,虽然说我这里确实是个诊所,你每天闭门不出不想见到病患也能理解。但是总不能一直宅着吧?”

“不要那么叫我。”

“咱们成立个事务所如何?正好梵妮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了。”

“随便你。”

“哈哈,那可不行!”特里克笑道,“这可得征得你首肯才行,毕竟要是有活儿干也需要你帮忙啊!”

白狼没有说话,他当然自知理亏。特里克的诊所宛如别境,除了那几个定点前来拜访的患者,平时几乎见不到半点人影。惊弓之鸟终于免去了风声鹤唳之苦,得以喘息舔舐自己受伤的羽毛。

“……太麻烦的不要找我。”

“哈哈,了解了解!”

——或许只有自己和这把刀值得。

“菲德尔,你想不想再飞一次看看?”

“什么意……”

“字面意思。”

又或者……

“叮——!”

“再快一点!再快一点!为了我起舞吧!!”

“咚——咚——”

“哈哈哈!小心一点!这次可别被我直接捅穿心脏了!”

菲德尔咬着牙,他的手腕翻舞,不断招架着魔族四面八方的进攻。他清楚地记着族群被屠戮的那一日:惨叫与哀鸣不绝于耳畔,残破的尸体依旧被所驱动,焦臭的焚灼蔓延四周——和记忆相比,眼下的状况只剩下一把待燃的火焰了。

戴着假面的客人已经成为了列拉金的傀儡,白狼转动着刀柄,以确保击中参会者的是刀背。“哈哈!你居然还保留着这种无力的仁慈!?”列拉金狞笑道,他的攻势变得更加迅猛,额外的硬刺从附肢上旁生而出,犹如碎轮一般碾向白狼。

“先用你的血给来开刃!”

一脚踹开靠近过来的客人,白狼双刀架十顶住魔族的锤击,借着力度压低身形迅速从他胯间划过,两点白光交替成弧,瞬间刺破了列拉金的小腹。双翼用力振翅,白狼猛地从地上弹起,一脚踹上魔族的后背。甩掉刀面上的血污,白狼俯冲而下,随着又一声脆响,条状的肢条缠住了白狼的武士刀。

“终于肯动真格了?”列拉金咧嘴,“你飞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扑火之蛾。”

…………

关上拍卖厅的大门,赌场外的廊道一片寂静。特里克牵着梵妮的手,犹如带女儿来参观的父亲。

“你有没有什么看中的东西?”看着一言不发的梵妮,灰狼关切地问道,“拍卖还是很有意思的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想要……那个球。”

沉默良久,少女这才缓缓开口,她的双眸闪过几丝异样的光彩,“感觉……很熟悉。”

“很熟悉吗……我想也是。”灰狼笑道,“毕竟这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。”

“纪念……?”

“你看,菲德尔不也去了赌……啊,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!”

听着梵妮这么说,特里克才想起有个中途离席的人,“怎么样?在赌场玩儿得还愉快吗?”灰狼按着假面,瞳孔很快透出微弱的光彩,“没有准备跑路吧?”

“愉快个头!!”

擦过脸上蹭上的血迹,灰狼的声音先是让戈尔一愣,周围的吼叫声很快又把他拉了回来。也不管为什么会听到特里克的声音,黑狼俯身躲开猛扑,有些狼狈地钻到了桌子下面,“老子正赌得开心呢!结果一个…滚开!!”一脚踢开爬过来的人,黑狼恼火地吼道,镰刃旋转,斩断了球桌也划断了上方堆叠在一起的人,“结果突然就有个人在那里大吼大叫的!然后就都变成这鬼样子了!赌不赢也不用这样吧!?”

“嗯……多半是那个面具的缘故。”

“哈!?”

“不用担心,给你们的我已经‘消毒’…”

后知后觉地摘下假面,听着特里克渐渐微弱的声音,戈尔这才又带了回去,“你刚刚是不是摘下来了?”

“少管那么多!”戏谑的声音让黑狼恼羞成怒,“到底发生什么了!还是说大家都变成这样了!?”

灰狼没有应声,他推开廊道尽头的门,平静地环视着四周,假面已经嵌入了来客的血肉,浓郁的铁锈味儿已经溢满了大厅。听到开门的响动,丧失自我意识的傀儡们整齐地望向声音的来源,随即嘶吼着扑了过来。

“哎呀,看起来有人比我还不守承诺啊……”

看着堆挤蜂拥在一起的“来客”,特里克的语气不无遗憾,他转过身,拿过先前的球体放在梵妮手中,深蓝色的液体缓缓流动,如同生命的脉搏。

“放心,很快就会解决了。”

“哈?啥意思?”

“戈尔,拜托你一件事,一会儿记得把菲德尔的刀从水里捞出来。”

“什么东…啧!!”

听着黑狼那边又一次陷入胶着,特里克也没再理会,他只是轻轻拉过少女的手。

“来吧,梵妮。”

来揭开星夜的面纱吧

…………

“哈,像这样的夜晚可不多见。群星缄默,月色颔首,风似乎也在畏惧你呢。”

灰狼仰起头,他看着湛蓝的天空,和平静的湖面交相辉映。徐徐微风拂过特里克的毛发,远处微弱的灯火在炊烟下变得朦胧,人的气息在这里依旧感受得到

“……”

少女站在湖边,牠看着站在湖面上的灰狼,黑色的触手依旧不断舞动,随时试图卷缠特里克。饥渴的欲望叫嚣作祟,驱使着牠一次又一次地触碰着灰狼。

“克制不住捕食的欲望吗?”

缓慢转过身,灰狼友好地触碰着那些伸过来的触手,看着它们迅速蜷缩,又试探性地舒展开来。湖面澄澈如镜,倒映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身影。

“……”

少女没有回话,她遵从本能向前迈了一步,水面很快波动起来,荡起的水纹撞上岸边又回弹交替,逐渐变得嶙峋波澜。

“生存不只是靠食欲驱动,或许你还难以理解……”思考良久,灰狼的语气依旧有些苦恼,只是千言万语,皆汇聚在了他抬起的手上。

“不过就以这片湖蓝为契机,我先来教你跳一支舞如何?”

“以此,来揭开星夜的面纱吧。”

星光倾泻,月色斗转,少女搭上灰狼的手,华美衣摆随着晚风盛开;转身侧臂,旋滑靠近,特里克牵引着梵妮,细碎舞步跟着倒影交替。岸边的橙子树散发出馥郁的香气,萦绕在二人身边。

…………

“不错,比上次有进步多了。”

随着最后一人跌躺进水中,特里克止不住地夸赞道,梵妮难得地低下头,她身边只剩一具又一具了无生机的躯体。湖球正悬浮在二人之间,汩汩水流不断倾泻而出。多半是列拉金作祟,拍卖行的大门纹丝不动,湖水已经没过把手,形成波浪不断拍打着大门。

“现在……要离开吗?”

“嗯?你想回家了?”

“主人……不回去吗?”

“哎呀,有些事情还没办完。”面露苦色地挠了挠头,特里克望向拍卖厅的方向,“我们再等等吧,有些人还得忙一阵子。”

…………
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
擦过脸边的血污,菲德尔死死盯着魔族。无论他怎么割开对方的身体,附肢总会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爬出来,眼下列拉金如同一只刺猬,挥舞着带着猛毒的肢体,甚至吐出的气息都带着致幻的毒素。

“你不会感到怀念吗?”

魔族的声音已经失去了顿挫,如同踩断干瘪树枝那般刺耳,“一样的死法,一样的孤独!不如再多发出一点悲鸣如何!?”

狂躁的吼声随着列拉金的身体一并滚动过来,来客被碾碎,鲜红的血液残肢很快被毒素侵染同化。白狼被迫腾空,而体内的乏力感又迫使着他往下坠落。黑色肢条如离弦之箭,一齐投向空中的猎物,碰撞声响早已不像先前那般清脆,菲德尔勉强应付着对方的进攻,他快要坚持不住了。

“可惜啊!纵使你逃避这么久!最终还是会死在我手里!!”

列拉金得意地吼道,“不过你放心!我不会让你像上次那样走运!我会把你的圈养起来!每天、每天用各种毒来折磨你!!我要让你跪在我身边求饶!像一条丧家——!!”

“轰!!”

湖水蔓延而上,拍打的水浪卷进楼道,势如破竹一般冲开了拍卖厅的大门。二人皆被这声响吓了一跳,白狼先一步回过神,他猛地一挥刀斩断触须,三两下腾翼飞回先前的看台,新鲜的空气随着水浪冲淡了累积的毒素,也冲得身形臃肿的魔族失去平衡。

“该死的!那个混蛋!!”

附肢迫不得已地扎进身下,列拉金才刚刚定住身体,淅沥声响随着地板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坍塌。魔族的肢体挣扎着向四面延伸,如同一个蜘蛛茧一般挣扎着想要迫近菲德尔,“别想逃走!!”他嘶吼道,“我要碾碎你!我要杀了——”

“谁说我要走了?”

俯视着在空中颤抖的肉球,菲德尔慢慢举起手里的刀,湖水冲净了刀面上的污迹,倒映出他清晰且愤怒的眼神。

朝着中心——

武者的登峰造极,往往只在一瞬间。摒除杂念,乖离五感,天人合一,方可达其境界。

又或者饱溢情绪,坚定不移,至此以来积累的情绪,沉默寡言下未曾熄灭的怒火,都将凝聚在这一剑里。

举刀,振翅,宛如苍鹰击殿。

——愉快地进军吧。

列拉金只看着白狼一跃而下,再然后便出现在自己身后。断裂感从未如此清晰,他低下头,自己的“下半身”已经落入水中迅速消解,断面光滑清晰——连最中间闪动着蓝色火焰的核也一并失了生机。

“嘎——!怎么可——!”

菲德尔用力挥出手里的武士刀,锐利的白光贯穿了剩下的核心,中断了魔族最后的杂音。刀插在核心跌落下去,湖水漫涨,他很快也坠入了水里。

 

Part.某一片故土

湖水的簇拥并没有让菲德尔觉得寒冷,些许暖意顺着他的羽翼淌遍全身。复仇的快感并没有那么鲜明,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微妙的释然,手刃仇敌,恩仇快意,还是说……

“抓到你了。”

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菲德尔猛地睁开眼,羽翼被束缚的疼痛感迫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,又被湖水呛进肺里。大白鲨得意洋洋地看着羽族,“我可没打算把你卖给那个疯子!你的用处可多着呢!”夏洛克咧嘴,他一把拽住白狼的胳膊浮上水面,“有个包治百病的灵药,不论卖给谁都…呃!”

脑袋传了重压,半拉话被截断在嘴里,大白鲨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。“妈的,真是让老子好找!”黑狼此时正一脚踩上大白鲨的脑袋,他的镰刀轻快一挥,束缚着羽族的枷锁瞬间断裂。

“小鬼!这个可是很贵的!!”恼怒的鲨鱼伸手去抓戈尔,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脚爪又被踢开,菲德尔已经拉着他的手臂飞了起来。

“拿好自己吃饭的家伙!”戈尔顺手把武士刀抛上去,“我还说那个灰狼让我在水里找什么,还真有啊!”

“哟——这里——!”

拉着简易桅杆的特里克招呼着二人,“哈哈,这次还蛮赚的!一次能白嫖两个拍卖品!”他笑道,伸手又从水里捞出几枚筹码,“我们该回去了!”

湖水越来越湍急,夏洛克奋力挣扎,却也抵不过洪流的力量。黑白双狼虚脱一般地落在船上,而菲德尔又一次站了起来。

“有机会就去理发店见吧!!”白狼朝着鲨鱼喊道,转身到一半又回过头。

“哈!我忘了!你没有头发来着!”

轰鸣的湖水很快冲垮了拍卖行,吞没了声响,蔚蓝色舒展着身形,慵懒地打起瞌睡。流净了最后一滴水的玻璃球顷刻消散,湖泊又一次嵌在了这片土地上,缓慢消化起残垣。

 

Part.某一只……

“咳咳……”

拖着残缺不堪的身子爬到岸边,列拉金呛出几口水,他神色哀怨地看着远方,核心被破坏,让他丧失了大半力量,却也并没有完全置他于死地。

“那只死狗……”恼火地直起身子,列拉金看着眼前的湖泊,“该死……该死!!”他发狂似的吼叫着,残缺的附肢又一次挥舞起来,“特里克……我一定要!”

“啊呀,你这不是还很有精神吗?”

手臂僵在空中,列拉金难以置信地仰过头,一脸笑意的灰狼正低头看着他,投射下来的阴影让他难以辨认对方情绪的真假。

“你、你不是已经…!”

“老朋友在这里,我怎么有不叙旧的道理?”特里克语气温和,攥着对方手臂的手却越来越用力,“我送上门的礼物还满意吗?”

“满意?要不是你破坏了我的宴会,他早就该死了!!”顾不上手腕的痛楚,列拉金吼道,“你这个低劣阶位的杂……”

“嘘。”

声音在一瞬间被掠夺,周围唯余寂静,列拉金张着嘴,只对上了特里克的眼睛。

“你太吵了,不要破坏了这片湖的寂静。”黑色的残片从灰狼掌心开始向外剥离,特里克眯起眼睛,“我们有生疏到让你忘了自己的地位吗?”

声带像是被搅在一起,列拉金恐惧地瞪大了眼睛,他挣扎着抓上特里克的手臂,外渗的毒素连他的毛发都无法污染。

“说到底,不中用的也是你自己……如果你只是静静地沉睡在湖中,或许我还能轻松一点……”特里克的声音变得越发真切,几乎贯穿了魔族的灵魂。

凭你,也敢挑战‘恶魔’的本真概念?

“嘎、嘎啊……!”

蓝色的眼眸逐渐放大,列拉金也从嘴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,他难道就要死了?不、不可能!他怎么会……!

“……”

微弱搏动着的黑色核心浮现在特里克手中,灰狼满意地抛了抛,随着一阵波动消失不见。

 

Part.某一节车厢

“所以你早就知道了?”

“知道什么?”

“知道那个拍卖行的老板就是戈尔的委托主,同时也是追杀我的魔族。在此之下,你还是把我和他带了过来。”菲德尔的语速很快,语气却很平静,“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?”

“我可是说过的,我很乐意把我知道的分享给你。”特里克无辜道,“拒绝的也是你。”

菲德尔哑然失笑,他端过桌子上的茶杯,贵宾车厢可远比普通车厢要豪华,服务态度也好得多。

“为什么我还要跟着你们……”一旁的戈尔不解地说道,“我一会儿就…”

“那可不行,我们还有笔账没算清呢。”特里克摆了摆手打断道,“你砸坏的可不止那一张桌子。”

“哈?老子可是…”

“不如让梵妮回去给你算算有多少损失如何?她最近在巩固算术,这样你也放心,对吧?”

“他妈的……”愤懑地瞪了灰狼一样,戈尔又悻悻地看了一眼温迪戈,“知道了知道了,真是倒了大霉……”

“列车即将到达的是尼弥西斯——下一站是尼弥西斯——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收拾好行李——”

温婉的女声在车厢内响起,嘈杂的声音随着车门开合泄入,“哦对,你居然也会开玩笑了。”像是想起了什么,特里克咂了咂嘴,“不错啊老菲,很有长进!”

“下次讲些高级一点的如何?只攻击对方没有头发还是有点没品位。”

“好说好说~我当然也知道比较低级啦~”灰狼暧昧地眨了眨眼。

“我们可是异体同心啊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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